卡琳註視著山姆叔叔，一言不發。

山姆叔叔嘴角露出一絲自嘲的笑，說：“我這麽說你相信嗎？小卡琳。”

“相信。”卡琳低低地回答道。

山姆叔叔眼中掠過一絲驚訝之色，他研判地看著面色平靜的卡琳，說道：“三年來，你並沒有對此產生疑問，現在你來了，比我預計的要早很多。”

“預計？”卡琳說，“這表示你早就知道那些九頭蛇會找上我？可是，你什麽都沒有說，祖父葬禮的時候你沒有說，我來找你買小豬的時候你也沒有說，你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，可你並沒有這樣做，現在，你告訴我，我比你預計得要早很多？”

山姆叔叔說：“九頭蛇找到你了？”

卡琳簡直要笑出聲來，笑自己曾經對山姆叔叔有多信任，笑自己到趕來這裏還心存僥幸，天真地希望他和祖父的死沒有任何關系，笑自己剛才居然相信了他的說辭。

他晚了一步？僅僅是晚了一步嗎？

她不知道真相，但她知道的是，山姆叔叔知道九頭蛇，就代表他和九頭蛇脫不了幹系，他說的話，她不再能相信，一點都不能！

“我差點死在九頭蛇策劃的恐／怖／襲／擊事件中。”卡琳說道。

山姆叔叔不以為意地說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？天哪！”卡琳無語了，滿心的怒氣在胸口翻騰。

“你看，你現在又不相信我了。”山姆叔叔笑了笑，“你還想問什麽，盡管問，我盡可能回答你。”

卡琳霍地站起身，盯著坦然坐在木凳子上對著自己微笑的山姆叔叔，咬牙說：“我還能問什麽？你說我還能問什麽？他可是你的父親！”

山姆叔叔搖搖頭，露出“你不懂”的神色，說：“大自然給予人類與萬物一樣的生命，生老病死本就是正常循環，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境遇，我和你一樣為約翰遜的死而傷心，可是，我無法阻止他的命運。”

“命運！”卡琳氣得笑了起來，“你還是人嗎？就算不是你下的手，你在明知會有什麽樣的情況下卻聽之任之，還說這樣輕飄飄的話語，什麽叫做你無法阻止他的命運？他的命運就是活該被九頭蛇殺死嗎？不！沒人應該*屏蔽的關鍵字*，更別說祖父已經把九頭蛇要的那個破盒子給了他們！”

“冷靜點，孩子。”山姆叔叔看著卡琳，“只有他死，才能保住所有人的性命。”

“是嗎？”卡琳冷笑，“也包括你嗎？”

“不，不包括我。”山姆叔叔嘴角微微上揚，竟然露出一絲淺淡的笑容來，“不要糾纏於你祖父的死，這已經成為定局，約翰遜已經走完了他的人生，為了你，為了馬戲團，為了他愛的一切。”

卡琳無法接受山姆叔叔這樣的說法，她捏著拳頭憤怒地喊了起來：“不，這不是祖父的結局！我不會放過九頭蛇！絕不！”

“是嗎？那很好！”山姆叔叔淡然地看著她，點了點頭，“但是，九頭蛇可不是一個人，你不放過也好，放過也好，它始終會存在了，甚至當你死去，它依舊會存在。”

“我不是小孩子，你以為我不知道嗎？”卡琳死死地盯著山姆叔叔，“我會為祖父報仇，我會的！”

“你現在說著這樣的話，就是一種幼稚的行為。”山姆叔叔語氣冷酷地說道，“你和其他人類一樣，喜歡不自量力地做自己根本做不到的事。”

卡琳聞言皺眉，其他人類？她不覺上下打量了一下山姆叔叔，他用了這樣的詞語，說出這樣帶著高高在上，又充滿異族感的話語，給人感覺他似乎根本就不是人類，“你不是人類？”

山姆叔叔笑了笑，並不回答。

卡琳不由自主地朝著山姆叔叔走了幾步，她盯著他平靜到詭異的面容，竭力壓制自己心中的懼意，繼續問：“如果你不是人類，那麽，你是變種人？”

山姆叔叔回視卡琳，慢條斯理地說：“不，我不屬於這個世界，我又不得不活在這個世界裏。”

卡琳沈默了良久，問：“你到底是誰？”

“我是誰並不重要。”山姆叔叔站起身看著眼前微微顫抖著的卡琳。

“不，很重要！”卡琳抱著手臂，咬牙切齒地說：“我應該換個問法。”

山姆叔叔揚了揚眉頭。

卡琳一個一個字地問道：“你到底是什麽？”

山姆叔叔似笑非笑地看著卡琳，說：“你想知道？”

卡琳不語，只是狠狠地盯著他。

工具屋外不遠處的草場上，托尼拿著手機慢慢地走著，嘴裏快速地吩咐著哈皮。

工具屋的門吱呀一聲打開。

托尼聞聲轉頭看去，只見面無表情的卡琳走了出來，他對著哈皮說道：“好，那就這樣。”說完掛斷了電話，朝著卡琳大步走去。

卡琳走到托尼面前，輕輕地說：“我們走吧！”

“好！”托尼正打算給自家飛行員打電話，就看到卡琳徑直朝外走去，他瞇眼，把手機隨手塞進了褲袋裏，快步跟了上去。

卡琳沈默地走出了農場，順著農場外的那條路走著。

“卡琳！”托尼追了上去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，說：“嘿，你要去哪？”

卡琳被托尼拉住，她轉眼看向托尼，這才想起自己因為太過憤怒，從而忘記了問“山姆叔叔”要怎麽解決托尼的變身問題，但是，她旋即想到“山姆叔叔”剛才在工具屋裏對自己說的話，明白自己即便不那麽生氣，她也不會問他關於那個鐵盒子的事，因為，她不能信任他。

“嘿嘿嘿！”托尼舉起手在卡琳眼前打了一記響指，“看著我。”

卡琳回神，露出一絲悲喜不明的神色，輕輕地說：“走吧，先從這裏離開再說。”

“你和你的山姆叔叔談得很不愉快。”托尼說道，“所以，你是打算走回基地？”

卡琳沒回答，她默默地握住了托尼的手，轉頭朝前走去。

“好吧！既然你打算散步，那麽，我們就走一段路，我再讓人來接我們。”托尼說道。

卡琳看了托尼一眼，欲言又止，實際上，她不知道該和托尼說她和“山姆叔叔”之間的談話。

當她問“山姆叔叔”：“你到底是什麽？”

“山姆叔叔”只是微笑地看著她，緩緩地說：“你想知道？”他停頓了一下，露出感嘆的神色，“抱歉了，孩子，我對此也深感疑惑。”

卡琳冷笑，說；“疑惑？你連自己是什麽都不知道嗎？”

“是的，沒錯，從我存在到現在，我一直不知道應該如何定義我的存在。”“山姆叔叔”淡淡地說道，“讓你失望了。”

他說的話簡直就是在侮辱她的智商！卡琳慍怒地想著，驀地停了下來。

陪著卡琳並肩走著的托尼轉頭看向卡琳，挑眉：“走累了？”

卡琳擡眼與托尼對視，沈默了一會，說：“托尼……”

托尼懶懶地應了一聲，說：“怎麽？”

卡琳慢慢地說道：“你說，不屬於這個世界，又不得不活在這個世界的人，會是什麽呢？”

托尼嘴角微微一翹，說：“這是什麽爛比喻？不屬於這個世界？是你的山姆叔叔這麽說？”

“是的。”卡琳點點頭，轉頭看向離著他們有一段路的坎貝爾農場，喃喃：“我從未想過……山姆叔叔，不是我的山姆叔叔。”

“那個大胡子和你說了什麽？”托尼問，“聽上去像個瘋子。”

“不，他沒瘋，我覺得我快瘋了！”卡琳揉了揉眉心，雖然她現在已經冷靜下來，但剛才燃燒的怒火餘熱讓她現在感到十分疲倦。

托尼淡然地說：“你是累了！”說完，按了胸前的反應堆穿上了戰甲，伸手摟過卡琳，“走吧，我們回去。”

卡琳來不及說什麽，就跟著托尼筆直地沖向了空中。

一個小時後，坎貝爾農場。

一道紅色的身影降落在草場上。

托尼沒有褪去戰甲，只是打開頭盔看向站在工具屋前，似乎正在等待自己的山姆，說：“你知道我會來！”

“是的。”山姆笑了笑，轉身走進了工具屋。

托尼嘴角一扯，大步跟著這個大胡子走進工具屋。

工具屋內，托尼瞥了一眼燈下的兩張相對擺放著木凳子，看得出來，之前卡琳和這個大胡子就是坐在這裏談話。

“坐！”山姆走到木凳子旁，對著托尼說道。

“我不是來和你聊天的。”托尼說道。

山姆笑笑，說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你知道？”托尼呵呵笑了一記，走到他面前，“那麽，你應該也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麽了？”

“你來，是為了卡琳。”山姆面色淡淡地看著托尼，“不過，我想你可能會失望。”

“哦，神算子，你算錯了。”托尼帶著諷刺之意說道，“我的確為卡琳而來，但是，我不會失望。”說完，一把拽住這個大胡子的衣領，把他朝著工具屋的木墻上狠狠一扔。

山姆撞到木墻上，轉而掉到了靠墻的工具桌上，連同桌上的各種工具摔在了水泥地面上，他剛要起身，就被走來的托尼再次揪住。

托尼拎起山姆，說：“現在，你應該明白，我為什麽不會失望了。”

山姆伸手抓住托尼拽著自己的那只手，擡眼，說：“不，我說的失望，並不是指這個。”

“哦？”托尼挑眉，口氣冷冰冰地說道：“我不在乎你指的是什麽。”

“年輕人，話不要說得太滿。”山姆似乎並不在意被托尼揪著衣領，反倒露出一絲笑容地看著他，“我年輕時，也曾經和你一樣沖動，但是，歲月會教會你一件事，沒有什麽值得不計代價。”

“我是不是得謝謝你的忠告？”托尼嘲笑地看著山姆問道。

山姆笑了起來，說：“不客氣。”

托尼臉色一沈，說：“不過，你錯了，歲月教會我一件事，那就是”他一拳砸在了山姆臉上，“只要我覺得值，哪怕是付出生命。”

山姆被托尼這一拳打得偏了臉，他緩慢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，轉過頭來看著托尼，說：“不，你現在不明白我說的，但，你會明白。”

托尼不語，沈著臉再次舉起了拳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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